吕频顶着一个光头,利落地拿起剃头推子,拽起同事的一缕头发,毫不犹豫地推了过去,伴随着推子发出的噪声,同事很快和她一样,成了“光头姐”。
去年8月,为了抗议高考招生中男女录取分数不同的现象,这个“坚定的女权主义者”,想出了女人“剃光头”这个点子。
她把自己光头的照片发到微博里,可惜,“传播的范围并不大”。她向教育相关部门申请信息公开,得到的答复是应以“国家利益”为重。这当然不能让她满意,吕频微笑的同时目光坚定,“绝不放弃”。
这个身形消瘦的女人,远远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走近了再看她,眉眼之间却满是自信。这样的自信或许来源于大量的阅读和思考,在她出租屋的客厅里,四面墙有三面都摆着书柜,里面排满了书籍,有世界各国文学,也有《妇女与国际人权法》这样的工具书。
她目光扫过一本《女性与媒体再现》,说:“这就是我一直关注的事情。”
吕频所说的“关注”,是指大众媒体和妇女权益。当吕频和伊能静、吴莫愁、吴敏霞等人一起出现在“2012女性传媒大奖”的女性榜样奖的名单中时,她的名字显得最不起眼,甚至有人问,吕频是谁?
这个女人却是整个获奖名单中,为了提高女性地位,所作所为最激进大胆的一个。
她一边风风火火地张罗着“占领男厕所”、“光头行动”、“裸照行动”,一边应付自己微博里,或是支持或是谩骂的各种言论。面对媒体时,这个女权主义者毫不客气地表示,“促平等要先戒女权主义恐惧症”。
在吕频看来,如今这个号称男女平等的社会,男女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离真正的平等还差得远。
1994年,研究生毕业的吕频进入了《中国妇女报》工作,一晃就是十年。这十年中,原本“从未思考过妇女权益问题”的她,慢慢看到了一些从未被大众媒体关注的、属于弱势群体的妇女的事情,也接触到了报社同事发起的妇女权益组织。
“家庭暴力、性别歧视,其实媒体并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她用惯常的、极快的语速说着。
开始关心这些的吕频,越来越不愿意留在一个在她眼里有着“回避问题风气”的机关单位里,她想要“做一些事儿”,不想被体制中的条条框框限制住。
最终,这个做事雷厉风行的女人,在2004年辞职了,没有咨询过任何亲朋好友的意见。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她说。
她独居,养猫,过起了在很多人看来,有些“离经叛道”的自由职业者生活。她没有固定的生活来源,只爱接触小众的圈子,除了央视新闻之外,什么电视节目都不看,穿衣服喜欢撞色,有时,甚至在连衣裙里面套着长裤。
她给一些媒体投稿,以稿费为生。而且,她不写别的,只写妇女权益相关的文章。“发的不多,可能是我写得不好。”她随意地说。
很长一段时间,作为一个社会人,吕频的标签是:妇女权利工作者、独立媒体人。她挺反感被人贴标签的事儿,有一回,她被一个单位的门卫拦住了,问她是哪个单位的,吕频的第一反应是,“哪个单位的都不是,我就是我”。
她写文章、写倡议书,参与多个女性权益组织的活动。2008年汶川地震,为了让政府能够对灾害中可能被忽视的妇女权益提起重视,吕频起草了一份《关注灾区妇女的需求和权利》的倡议书。
在倡议书里,她详细列出了许多条针对妇女权利的建议,包括救灾物资中妇女卫生用品的发放、灾区妇女生活问题和隐私问题等等。同时,还要求公开受灾妇女的性别比。
“灾害中的性别问题总是被忽视。”吕频一口气举了好几个例子,来证明灾害中女性的死亡比例远远高于男性。
她把倡议书给了发改委,得到的答复是“这是妇女的问题”,这让吕频很无奈。最后,倡议书被民政部拿去,发了一份简报,没有媒体报道。
一些妇女权益组织的网站发了这份倡议书,吕频特意在文章末尾留了自己的邮箱,不久,收到了不少陌生人的邮件,很多人对她说,之前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性别平等的问题没有被当成一个社会和国家的问题,而是被当成了个人的问题。”在她看来,这是妇女权利保护所面临的一个严重的问题。
家庭暴力问题一直是她关心的重点。2009年,吕频偶尔在网上看见一个受婚姻冷暴力的妇女的帖子,她专门给那位妇女留言:“我可以给你提供帮助。”
这话不是说说而已,这个热心的女权主义者,真的联系到了那位网上认识的陌生女子,陪着对方去律师事务所咨询、帮对方请了公益律师打离婚官司,一审、二审,想方设法地帮那位女子争取应得的权利。
那之后,每年,吕频都会收到来自对方的问候短信。这样的事情还有不少,吕频还记得,2011年的9月3日晚上,她为了给女声网电子报撰稿,半夜还“挂”在网上,碰巧看到了网友“丽娜华的Mom”通过微博连续发出多张受伤照片。
对“家庭暴力”几个字甚为敏感的吕频,立刻在这些微博中寻找蛛丝马迹,很快确定,这个人就是李阳的妻子,她当即撰稿,写了一篇简评。
“比所有大众媒体都早。”这位以撰稿为生的女人自豪地说。
当时,她为女声网执笔编撰电子报已经有两年了,这份电子报“挺小众的”,只在圈子里用附件的形式发。
作为《女声电子报》的主笔人、编辑、发行者,2012年,这个41岁的女人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身份,或者说,有了一个可以被用来称呼的标签——妇女传媒监测网络女声网的项目负责人。
上任后,她“负责”的头一个项目,是去年2月,几个志愿者提出的“受伤的新娘”反伴侣暴力行动。
创意来源于土耳其,当时,吕频和女声网的同事们看到了在媒体上的一组土耳其“受伤新娘”行动照片,挺受震撼,当即决定,也组织一次这样的行动。
她们花了400多元钱,在网上买来了三套婚纱,用红颜料“改造”了一番。情人节那天,3名年轻的志愿者穿着“染血”的婚纱,脸上满是“伤口”,举着标语走上了北京街头,目的很简单,用新娘与受伤两个意象,制造强烈对比和直观的视觉冲击,提升公众对于家庭暴力这个现实问题的关注。
效果仍然没有达到吕频的预期,而且,在她看来最有意思的是,后来她接触到土耳其的一些人,咨询对方是否知道之前土耳其的“受伤新娘”创意活动,对方竟也摇头表示不知。
“看来在各个国家,本国的妇女权利运动,都是个小众话题,不被大众媒体关心。”吕频略显无奈地说。
这个坚定的女权主义者当然不会就此止步。没多久,她和志愿者们开始张罗起了“占领男厕所”活动,提倡改变男女厕位比例。要不是行动前一天,她不慎被一辆电动车撞伤,这次“占领男厕所”的执行者里,绝对会有她一份。
“我只是很多活动的支持者。”她眨着眼,特意强调。
在女声网同事眼中,吕频简直是一位“创意大师”,总能想出许多触动大众神经的活动创意和令人拍案叫绝的行动名称。
去年11月中旬,为了征集签名支持《家庭暴力反对法》的立法,女声网组织了一个“万人签名敦促反家暴立法裸照行动”。吕频用上次“受伤新娘”行动用剩下的红颜料把自己上半身涂得通红,头戴一顶大红色的假发,拍了一张半身裸照。那顶假发还是她在策划“光头行动”的时候,专门用来号召网上的志愿者自发剃头参与的“奖品”——“参与者送假发”。后来,她专门把一张带着那顶红色假发的照片设成了自己的微博头像。
10余名志愿者的半裸照片发在网上,吕频表示,发之前,她也有点在意别人会怎么看,不过后来她发现,其实人们“根本没那么在意”。
这次行动比较成功,她们征集到了一万两千余个签名。今年1月,这份签名被寄给了全国人大法工委。
经过5个月的生长,吕频的头发已经齐耳。不过,若是今年高考的时候,男女招生分数线的问题仍旧存在,没准儿,她还得再剃一次。当然,她也有可能换一种方式抗议,比如“多号召一些学生和家长参与行动”。
这个冬天,顶着毛寸的吕频,多年来头一次戴上了帽子,不是因为怕人看到她的光头,而是发现,“对女性来说,头发的保暖功能还真挺重要的”。(记者 张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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