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贵”,那并不仅仅要看付出多少金钱,还要看换回了什么。如果换回的东西令人满意,那么多付出一些,也就会变得相对可以接受。在这个意义上说,目前美国大学是一种可以接受的贵。《经济学家》杂志的一篇文章说,上海出国咨询处对全世界大学的排名,前20名中有17个是美国大学,前50名中则有35个是美国大学。这些学校聘用了科学和经济学方面七成在世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并产生最靠得住的科研成果。
掏钱买好东西的贵和买伪劣产品的贵是大不一样的。一般来说,美国学校维持正派、诚实的学风, 没有官场、市侩习气,教师敬业、认真,具有较好的个人品质,极少有搞歪门邪道、剽窃作假的。这为学校创造了一种能让学生接受知识和人文、公民教育的良好环境,这是很难用金钱的数额来衡量的。当然,上这样的大学是有点贵,但比起花了钱(甚至不太花钱)却学不到东西的大学来,节省的却是学生宝贵的生命时光。
康乃尔大学教授艾伦伯格(Ronald G. Ehrenberg)在《学费上涨:为什么大学这么贵》(Tuition Rising: Why College Cost So Much)一书中说,上大学这么贵的一个原因是,大学和企业不同,企业给员工涨工资,是因为他们利用新技术增加了生产力,但是,“教授的生产力是不大可能增加的,如果学校要给教授涨工资,那就必须另外开辟财源或者提高学费,而学校在另外开辟财源方面,一向没有什么办法”。美国大学没有办法开辟财源,这是一个弱点,但也是一个优点,学校善于另外开辟财源,往往得付出教育独立自主的代价,那就是把学校的大门向社会上的权、金势力敞开,甚至与他们同流合污。
这几年,受学费上涨影响最大的是公立学校,因为公立大学的经济来源一部分是州里的拨款,在经济衰退的影响下,公立大学的财政受到了削减。在加州,学费上涨最多的是加州大学和加州州立大学这两个公立大学系统。不只是加州,其他州也差不多。涨学费对学生家庭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但这要看对什么样的家庭而言。事实上,涨学费对不同家庭的影响是不同的。
去年,《纽约时报》刊登过艾勒斯(Ian Ayers)的文章《为什么加州涨学费可能是一件好事》。艾勒斯认为,公立大学涨学费有助于增进社会公正,因为目前的学费不是穷困家庭付得太多,而是富有家庭付得太少。以加州伯克莱大学为例,伯克莱的学费比耶鲁要低得多,但由诺贝尔奖获得者开的课却多于耶鲁。即使今年学费再上涨10%,仍然不过是私立大学的1/4。公立大学学费较低,得益的其实并不是贫困家庭学生,而主要是富裕家庭的学生,因为贫困学生基本上都享有经济资助,学费高低对他们影响甚微。在高学费的同时,也对贫困学生提高经济资助,这本来是私立大学的一贯做法。如今,公立学校因财政困难而不得不增加学费,这也可以成为一个机遇,以此来朝富裕者付高学费与贫困者获高资助齐头并进的方向发展。
大学对贫困学生的资助是美国社会公正的重要杠杆之一。如果说学生是大学的消费者,那么不同贫富程度的学生是在以不同的价格购买相同的服务。这种“价格歧视”(price-discrimination)的做法在商业社会中是不正当的,但对大学教育却是正当的,因为大学不是商场。艾勒斯说:“高等教育是少数会这么说的市场:‘请你清楚地向我说明你的偿还能力,然后我才能告诉你需要支付的价格。'”但是,大学这么做的目标应该是明确的,那是为了在教育上提升向弱者倾斜的社会公正,不是为了学校赢利。美国大学的财务都是公开的,这保证了公众的监督和大学的自律。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大学涨学费,只要向公众诚实地说明原因,一般还是能被理性地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