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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帕
几天前,有朋友给介绍了一个采访对象,与本人通过电话后,笔者曾认为这是一个情感故事,所以想把这位女士介绍给本报的情感担当,但这位女士坚决不同意。于是,笔者专程拜访了这位女士。
记者∶我今天虽然来了,但我仍然觉得您想说的是情感问题,觉得您应该给我们报社再打个电话,找情感版的担当聊一聊。这样也许更合适。
江红梅∶不。我想给你讲的虽然包括我的情感故事,但我觉得我的问题不能算作百分之百的情感问题,而是社会问题--是整个社会的变迁造就了我现在的人生。
记者∶我既然来了,当然要听一听您究竟要给我讲些什么。您想从什么地方说起呢?
江红梅∶小河。
记者∶小河?
江红梅∶对,就是小河--我家乡的一条小河,就再我家门前流过。
真的,如果要说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家门前的那条小河。这条小河既不深也不宽,水流也不急。但如果不会游泳的人落到里面,要是没人救,还是会丧命的。
那一年我刚上高中,一入学就赶上秋雨绵绵,几天下来,家门前的小河湍急咆哮起来。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从县中学回家,眼看着就到家了,可是看着平常温顺的河水变得像一个发怒的汉子,我战战兢兢不敢上河上木板铺成的小桥。
虽然我家就在小河边,可是我不会游泳。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姑娘家,千万不能游水,衣服湿了像个啥样子?如果我会游泳,也许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我的整个人生也会不一样。
可是我不会游泳,于是当我从小木桥上落入河中的一刹那起,我的人生就注定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裹着棉被在家里了。我听见屋外的雨仍在下,屋子里静悄悄的。父亲坐在椅子上不停低吸他那支铜烟锅,吸完了马上重新装上。父亲的对面,坐着一个大男孩,浑身湿淋淋的,一个劲儿打哆嗦。母亲见我醒来,马上过来摸我的头。
一会儿,东村的齐叔哈哈笑着走了进来。那大男孩一见齐叔进来,立刻站了起来。这时我才留意,原来这大男孩是齐叔家的二明。
父亲一边摆了一下手中的烟锅,示意齐叔落座,一边又装上了一袋烟。齐叔坐下后马上说∶老哥,不管怎么说,我家二明救了你家红梅的命,你该先谢我不是?父亲磕掉刚刚装上的烟锅,说道∶先说你怎么想的,要是耍赖皮,就成了仇家,还有什么谢?齐叔闻言用力拍了一下父亲的肩,大声说∶有什么想的,照规矩办!老哥,不瞒你说,我早就看你家红梅好!二明闻言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又坐下了。
就这样,两家大人一商量,就把我们包办了。
记者∶包办?
江红梅∶您看,这不是社会问题吗?其实,当时我也是蛮封建的,听母亲说二明在救我时看了我的身体,所以也没有反对。那时我们那儿姑娘家连游泳都不许,我落到水里又被一个男人救上来,不嫁给他是不成的--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前一段回乡时看到很多女孩子穿着泳衣在那条小河里游来游去,我感慨万分。如果现在落水被救,顶多就是谢谢人家,怎么也犯不上为这就定了终身啊!
记者∶您的意思是说您是封建习俗的受害者?
江红梅∶(本文由日本留学网编辑整理https://riben.liuxuequn.com)不,这样说也不够全面。实际上,我后来还真的喜欢上了二明。我开始喜欢二明就在我们被包办半年之后,当时又发生了一场风波。
那一年刚刚恢复高考,二明是应届生,他想考大学。我父亲听说后,立刻和齐叔大吵了一场。我父亲不同意二明考学,理由是如果二明要是考上了,就要到大城市去,如果变心了,我嫁红梅怎么办?吵来吵去,父亲和齐叔押了二明来问我的意见。真的,我就是在二明当我的面表明一定要考大学时喜欢上他的,我觉得他像个男子汉。
不用说,我同意让二明考大学。多年后我曾经问二明∶如果我不同意你还会考大学吗?二明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到现在也没有答案。
记者∶这个问题对您来说很重要吗?
江红梅∶不。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女人总像弄清楚自己和事业对丈夫来说哪个更重要是愚蠢的。我只是想说,这,也是时代造成的。您想,要是我们国家没有恢复高考,我和二明也许就会在我们家乡的小河边终此一生,也许两人间或会二明为自己救回了个媳妇,那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浪漫?又怎么可以断定这样的浪漫就不幸福?
那一年,二明如愿以偿考上了大学。送他走的时候,他第一次握了握的手,红着脸对我说∶红梅,你也考大学,我等着你!这是二明对我说的第一句有谈情说爱意味的话,而且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
二明走后,我经常做梦,同样的梦境不断重复,梦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但每次梦醒后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至今难忘。
记者∶后来您考上大学了吗?
江红梅∶考上了。
记者∶这岂不是很圆满?
江红梅∶到我考上大学的那个时点,应该是圆满的。当时我们双方的父母比我们还高兴,我也有一种倦航归港马上要抛锚的感觉。我一直觉得抛锚的情况有两种∶自愿的和被迫的。前一种抛锚带来的是人生有了归宿的喜悦,后一种抛锚给你带来的只有人生航船搁浅时的无奈。我现在经历的,正是这第二种抛锚,我的小船搁浅了。
记者∶您能说得具体一点吗?
江红梅∶具体讲的话,又涉及到时代的变迁。我和二明大学毕业后立刻就结婚了。婚后的第二年,我们又了孩子,是两个孩子,好可爱的一对双生女孩。因为二明毕业后进了大学当地外贸局,收入颇丰,为了照顾孩子,我辞去了工作,现在看来,这个决定也许是错误的。因为在我们的孩子7岁的时候,我听到传言∶二明有了外遇。当我听说这些风言风语的时候,我很矛盾,立即给家里写了一封信。父母在回信中都劝我要对二明更好,这样他自己回回心转意。我一直自信对自己的丈夫很好,从喜欢上他的那时起一直到现在。可是,如果那些传言是真的,我会容忍这一段的三人行而去等待二明的回心转意吗?左思右想,我决定还是和二明正面谈谈。没想到,这一谈,就迎来了我们人生的又一个转折点。
记者∶您能透露一下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吗?当然,如果涉及到个人隐私,您可以不说。
江红梅∶不。我不认为这是个人隐私,即使是,也涉及到一个社会问题。
当我结结巴巴地终于对二明说出自己的疑虑时,二明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红梅,我们要不要出国?当时,中国大地涌动一股出国潮,稍微有一点门路的人,都通过这样或那样的途径,削尖了脑袋往国外钻。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出国潮会影响到我们。那时,出国对人的诱惑力太大了。而且,假如二明真的有外遇,换换环境未尝不是好事。其实,逃避也是一种飞翔,只不过状态有些狼狈罢了。再者,如果二明有外遇,他会舍得新欢而带我出国吗?我想以此验证一下,也就不再追究二明的正面回答,而同意了二明出国的建议。于是,我们来到了日本。在我们到日本的第二年,我们的女儿们也来了。女儿们到日本后,我辍学成了专职主妇。送她们上学时,经常有日本人说我的女儿们很可爱。这时,我的心中总是充满自豪,为自己有这么一对可爱的女儿感到由衷地骄傲。
记者∶这样您不是又找到了人生新的支点?又怎么会出现搁浅?
江红梅∶不错,当时我也相信这是人生又一个新的开端,何况相夫教女也没有什么不好。如果丈夫学业有成,那军功章里当然也有我的一半。还有,在日本,有两个孩子,夫妇两人同时上学太难了。搁浅也不是那时发生的事情,那时二明专心于学业,我打工兼管孩子,两个人只觉得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恨不得一天有四八个小时。
记者∶还是请您谈谈搁浅好么?
江红梅∶真的,二明真的很优秀,他扑在自己的研究课题上,每天要在实验室呆六个小时以上,二明的博士论文顺利通过,获得了博士学位。学位授予仪式结束后,看着二明和我们的女儿们用日语几里刮拉说个不停,我心中的喜悦又何止军功章里也有我的一半!
但是,我没有想到我们一家的航船就要在日本触礁、搁浅了。这一切,发生在二明毕业就职以后。
记者∶您不要激动,请慢慢讲。
江红梅∶那是轻松而疲惫的一天。轻松的是那天因为日方的原因我不用去打工,疲惫的是我回家的时候看到了不快的一幕∶在我的家里,除了丈夫之外,还有一个秀气的日本女人。让我感到欣慰的是,二明见我回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自然,立刻给我和那个日本女人做了互相介绍。这个日本女人叫松井,是二明所在会社的一个社员。二明说他们在公干时偶尔路过我家,就一起上来喝杯茶。
松井和我寒喧后,坐了没一会就告辞了。送走松井后,二明对我说不要多心,我说怎么会。那一夜,二明出奇地热情,使我想起我们刚结婚的时候。
那一夜,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二明和松井有没有特殊关系,二明马上发誓说没有。我虽然梢感安心,但不知为什么,二明的信誓旦旦使我想起入党宣誓所说的誓言--那誓言早成虚话了。
不幸的是,我后来发现二明的誓言也是虚话∶二明背叛了我,他一对双生女儿的母亲,他亲手救回的媳妇!
但是,我仍然相信二明那次和我的谈话是真诚的。他首先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且和我一起分析了我们的感情这些年来的变化。二明说,他也爱过我,我也爱过他,可是我们从来就没有相爱过,我们只是靠自己对对方的幻想维系着我们的感情。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二明的坦诚,反而使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我不禁想起我们出国前关于二明的传闻,那是不是也是真的呢?
记者∶您原谅他了?
江红梅∶谈不上原谅,只不过我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罢了。不错,二明的背叛使我愤怒,但冷静下来想一想,二明的背叛是整个社会背叛的一部分。在日本,不伦已经成了一种时尚,想出污泥而不染谈何容易!拿在日中国人来说,就有很多来日本后离异的例子。如果说我曾经有过到日本来追求幸福的梦想,那么现在这个梦已经破碎了。我没有离开二明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我们的两个女儿,另一个是一个笑话。
记者∶请您说的详细些好吗?
江红梅∶先说拿个笑话吧。
从大学时代起,我和二明吵嘴后和解的方式就只有一种∶就是他给我讲那个老掉牙的笑话。这笑话讲的是一对夫妻吵架后一起出去散步,看到一架两匹马的马车吃力地爬上山冈。丈夫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像那两匹马一样,一起爬上这人生的山冈?妻子说∶因为我们两个中间有一头驴。
笑话本身也许并不是很可笑,但它代表了我和二明最美好的一段岁月,就是我认为自己最爱它的那段时间。所以,每当二明给我讲起这个笑话,总能勾起我很多美好的联想。这一次,我也是不知不觉原谅他的。
两个女儿的问题,主要是我不能很好地和她们交流。我日语不好,她们又一直上日本学校,几乎不会汉语。每天看着她们和二明说日语的情形,我总有一种被他们疏远的感觉。如果说我们可以从中国飞到日本从而逃避某些问题的话,那么我们现在要想再逃回中国是不可能的,即使二明同意也不行,两个女儿怎么办?
记者∶你们夫妻现在的感情怎么样?您今后有什么打算?
江红梅∶关于感情问题,我还是那句话∶我们的船搁浅了,我的梦在他乡破碎了。
我现在最想做的是提高自己的日语水平,以便和女儿们交流。作母亲不能很好和自己的女儿交流的痛苦我想你能够理解。初步的想法是重新去上学,读什么无所谓,主要是想学日语。
记者∶好,多谢您接受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