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牧虽称远,姻盟向最亲——满蒙联盟
清朝人张穆所撰写的《蒙古游牧记》中,载有乾隆皇帝巡幸科尔沁部时所写的这样一首诗:“塞牧虽称远,姻盟向最亲。嗣徽彤管著,绵泽砺山申。设候严喧沓,清尘奉狩巡。敬诚堪爱处,未忍视如宾”。在这首诗中,乾隆皇帝对历代姻亲的科尔沁部蒙古王公贵族,不忍以臣子和宾客相看,似乎很有一家人的感情。这表明了清朝皇室与内蒙古科尔沁部蒙古封建主密切的联姻关系。这种关系的产生与发展,几乎伴随了清王朝的始终。
在十六世纪末,游牧于广袤的内蒙古东部草原上和蒙古科尔沁部落,是漠南蒙古的强部之一。明朝末年,建州女真的首领努尔哈赤在从事统一战争的过程中,海西女真的叶赫等部落,于1593年联合蒙古科尔沁部的封建主翁果岱及其堂兄弟莽古思、明安等人,共同组成了九个部落的联军进行反击。双方浑河岸古勒山一战,九部兵马一败涂地。翁果岱、莽古思等被俘,明安仅以身免。努尔哈赤将俘虏的科尔沁部首领赐给锦衣战马后,优待放还。翌年,明安向努尔哈赤遣使通好,努尔哈赤亦崇礼相待,由此揭开了双方友好睦邻的新一页。
此后,努尔哈赤继续使用这种恩威并施的政策,双方逐渐结盟。到1612年,努尔哈赤遣使往科尔沁部,提出聘女为妃,欲结为姻戚。明安遂将其女儿嫁与。1615年,努尔哈赤又纳科尔沁部贝勒孔果尔之女为妃。自此,清皇室与科尔沁部的蒙古封建主开始了联姻。这种关系从清朝开国之前一直延续下来,双方互相嫁娶不断。
首先是清朝皇帝娶科尔沁部的蒙古王公之女为后妃,这在清朝初年表现得最为明显。科尔沁部的莽古思、明安本是兄弟,在明安的女儿嫁给努尔哈赤后,1614年莽古斯又将女儿嫁给了努尔哈赤之子皇太极。此女后来就是孝端文皇后。到1625年,莽古思的儿子科尔沁部贝勒宰桑也将女儿嫁给了皇太极。此女初封为永福宫庄妃,后来成为孝庄文皇后。1634年,庄妃的姐姐也嫁给了皇太极,封为关睢宫宸妃。这就出现了明安、莽古思两兄弟将女儿分别嫁给了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孝端、孝庄、宸妃姑侄三人同嫁皇太极一夫的情况。这种婚嫁,尽管从今天的风俗看来这不合伦理,但是在当时的满蒙礼俗看来完全正常。到1651年,宰桑长子科尔沁部卓里克图亲王乌克善之女、孝庄文皇后的侄女,被清世祖福临封为皇后,后来降为静妃。1654年,宰桑之孙科尔沁部镇国公绰尔济,将两个女儿都嫁给了福临。姐姐被册为皇后,即孝惠章皇后;妹妹被封为妃,即淑惠妃。推算起来,这两姐妹都是孝庄文皇后的侄孙女了。清代蒙古族皇后共有六位,其中四位出自科尔沁部,即上述的孝端文皇后、孝庄文皇后、清世祖废后和孝惠章皇后。
其次是清皇室的公主、格格下嫁科尔沁部蒙古王公。清代的皇后之女封固伦公主,嫔妃之女封和硕公主,由中宫抚养的宗室之女亦封和硕公主。宗室中有封爵者之女都称为格格,其中亲王之女称和硕格格为郡主,郡王之女称多罗格格为县主,贝勒之女亦称多罗格格为郡君,贝子之女称固山格格为县君,镇国公和辅国公之女皆称格格为乡君。其他宗室女皆称宗女。据《清史稿》记载,从崇德年间到嘉庆年间,六朝共有十二位公主嫁往科尔沁部。她们是:清太宗皇太极的第三个女儿固伦端靖长公主,孝端文皇后所生,于1639年下嫁奇塔特。清太宗皇太极的第四个女儿固伦雍穆长公主,孝庄文皇后所生,于1641年下嫁弼尔塔噶尔。清太宗皇太极的第八个女儿固伦永安长公主,孝端文皇后所生,1645年下嫁巴雅斯护朗。由清太宗皇太极所抚养的其叔伯哥哥克勤郡王岳托第一个女儿和硕公主,1628年下嫁满珠习礼。由清太祖努尔哈赤所抚养的其侄子贝勒图伦的女儿和硕公主,1626年下嫁奥巴。此女后来亦嫁奥巴之子巴达礼。由清世祖顺治帝福临所抚养的其叔伯哥哥简亲王济度第二个女儿和硕端敏公主,1670年下嫁满珠习礼之孙班第。清圣祖康熙帝玄烨第十五个女儿和硕敦恪公主,1708年下嫁多尔济。由清圣祖康熙帝玄烨所抚养的其弟弟恭亲王常宁第一个女儿和硕纯禧公主,1690年下嫁奇塔特之孙班第。由清世宗雍正帝胤禛所抚养的其哥哥理亲王允礽第六个女儿和硕淑慎公主,1726年下嫁观音保。由清世宗雍正帝胤禛所抚养的其弟弟庄亲王允禄第一个女儿和硕端柔公主,1730年下嫁齐默特多尔济。清高宗乾隆帝弘历第三个女儿庄敬和硕公主,1801年下嫁索特纳木多布济。据有资料介绍说,清代共有一百一十八位公主格格和宗室女下嫁到蒙古各部落,其中嫁往科尔沁部的即有二十四人,占了五分之一。
再次是通过“备指额驸”制度,来使清皇室与科尔沁部的联姻关系固定化。额驸是满语,即汉语的驸马,是对公主和格格丈夫的称呼。固伦公主之夫称为固伦额驸,和硕公主之夫称为和硕额驸;格格之夫依次称为郡主额驸、县主额驸、郡君额驸、县君额驸、乡君额驸。清廷规定在漠南蒙古的科尔沁、巴林、喀喇沁、奈曼、翁牛特、敖汉等归顺较早的十三个札萨克旗内,于王公贵族的嫡亲子弟及公主格格的子孙中,挑选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聪明俊秀者,将其衔名年龄注册登记后,于每年十月报送中央的理藩院备案。这些已上报姓名的蒙古青年,由其父兄于年节到京向皇帝请安时,各自带来,以备清皇室选为公主格格们的夫婿。通过这种备指额驸制度,使清皇室与蒙古王公“北不断亲”,巩固了特殊的姻戚关系。在全国众多的内外蒙古部落二百余个札萨克旗中,被指定实行备指额驸制度的仅有十三个旗,其中科尔沁部即占五旗,可见在这个制度下,科尔沁部是得天独厚,享有殊荣的。至道光年间,仅科尔沁左翼中旗的公主子孙台吉、姻亲台吉就达到二千余人。由此管中窥豹,可想而知双方通婚频繁给科尔沁蒙古王公带来的是何等“浩荡皇恩”了。
满蒙通婚联姻,是清朝统治者笼络蒙古各部落封建主的怀柔政策之一,并非对科尔沁部独有。但因为在蒙古各部中科尔沁部归附很早,双方通婚又自始即在最高层连续进行等原因,所以清皇族对与其联姻历来极为重视。科尔沁部原是以成吉思汗之弟哈布图哈萨尔的十四世子孙奎蒙克塔斯哈喇以来的血缘氏族关系为纽带而结成的蒙古部落,满蒙联姻逐渐模糊了科尔沁部血缘关系基础上的民族意识,那些与清皇族结为世代姻戚的蒙古封建主及其子孙,已成为清朝统治集团的重要成员。清顺治皇帝曾告喻科尔沁等部“朕世世为天子,尔等亦世世为王,享富贵于无穷,垂芳名于不朽”。这句话即说明了,使科尔沁蒙古王公成为清王朝的忠臣,利用他们协助维护清王朝的统治,这才是清皇族与科尔沁部联姻的政治目的。
正如《清史稿》所记载的,联姻使“科尔沁以列朝外戚,荷国恩独厚,列内札萨克二十四部首。有大征伐,必以兵从”。在清朝统一全国的战争中,科尔沁骁勇善战的蒙古骑兵与清军一起披坚执锐,横刀跃马,驰骋疆场。“如亲征噶尔丹,及剿策妄阿喇布坦、罗布藏丹津、噶尔丹策凌、达瓦齐诸设,札萨克等效力戎行,莫不懋著勤劳”。科尔沁战士在刀光剑影中所向披靡,科尔沁王公也“以其功冠”得以加官晋爵。联姻关系中科尔沁部嫁给清帝的后妃和清皇室下嫁科尔沁部的公主格格们,对于稳定清朝统治也有一定的作用。例如身历清朝初年皇太极、顺治、康熙三朝的孝庄文皇后,即是科尔沁贝勒宰桑之女、皇太极之妻。她在儿子福临、孙子玄烨均年幼继位、宫廷政局不稳的关键之时,都周旋于各派政治力量之间,成功地巩固和加强了儿孙们的皇权统治。她用宫中金帛犒赏从征将士,发帑赈恤各省灾民。劝勉皇帝不要松懈武备,要秉公理事;要深思自己对百姓的责任和治国之道,使国家永远富强平安。她的这些行为,对于清朝前期繁荣盛世的到来,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清廷规定下嫁的公主格格们准十年才能来京一次。公主居住期限为六十日,郡主以下逐级递减十日。若非奉旨宣谕,不得随意来京等。这些措施使公主格格们要与她们的科尔沁蒙古额驸们长时间地生活在一起,对这些蒙古王公也起了一定的羁縻监督作用。
清皇族与科尔沁部蒙古封建主的政治性联姻,随着清王朝的倾覆早已灰飞烟灭了。今天我们重温这段历史,从中仍然可以窥见到清朝统治阶级处理民族关系的部分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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